Thursday, October 21, 2004

未完成


信報 2004.10.21

不少朋友問過我,《香港製造》文章內的J-E-M-S-K等人物是誰,亦有很多朋友不讓我回答,便斷定是某些認識的人又或是我自己。若我有機會回答,我會說,其實這些並不重要,反正都是真有其人且真有其事就夠了。

當然,我絕對不敢拿自己跟魯迅先生相提並論,但不能否認在撰文時偶有想起他的《阿Q正傳》。大概,我心底裏希望想寫的是一部《阿K正傳》。而這亦是字母先生/小姐是誰都不重要的原因,因為她/他們想說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類人。

《阿Q正傳》作為現代文學經典,阿Q涵蓋了整個中華民族很大比數的國民,而《阿K正傳》在《信報》副刊一隅,假如阿K能代表到部分香港人,反映他/她們在尋找香港的方向時所遇到的問題和思路,應該可說是交出了基本的功課吧?假如,阿K的想法偶爾甚至能反映香港人的一些核心價值的話,我就更是夫復何求了。

阿K生於香港,長於香港,受教育也在香港(不過是九七年前殖民地的,不提「心繫家國」的教育)。阿K曾經很以香港為榮,因為教科書和傳媒一直向自己灌輸的意識儘在說香港很棒,說香港雖是彈丸之地,但國民生產總值高得很,及得上中國的一個甚至幾個省;說到電訊,香港傳呼機和手機用戶量更曾經比中國高得多。總之,香港擁有很多世界第一。不論是九七前還是九七後,阿K都沒有身分認同的問題,認定了自己是香港人。即使也是中國人,但並不產生矛盾。

問題卻是,K覺得香港本身有身分認同的問題。時而房地產中心、高科技,然後中藥港、物流中心,忽然旅遊勝地,最近又好像變回金融中心。被弄得糊塗又迷網的K,隱隱覺得香港可以發展TMT(電訊、媒體、科技),於是嘗試藉着創業,以港為家,找尋答案,並讓我在報紙分享一下他/她的經歷和想法──即使那些想法或許不完整,不全面,甚至不清晰。

值得一提的是一件令我榮幸的事(我很阿Q,擅長精神勝利法)。跟魯迅先生一樣,我因為寫作無意中開罪了一些人,我的文章也被一些人定性為冷嘲,缺乏建設性。其實,我並無惡意,即使偶然說得不正面,自問至少應該獲定性為熱諷。事實上,如前述,這裏想分享的不過是一些可能連清晰都不夠的想法而已,假如想在文章裏找到香港的出路,對阿K和對我都未免期望太高了。

刻下,書桌上的筆記本正在寫的是剛好維持了一年,雖然使命未達但礙於私人理由必須收筆的《香港製造》的完結篇。筆記本旁的iPod,令我思索着香港還差甚麼元素,才能生產出這種不靠低價都能暢銷全球,令我也抵受不住物質誘惑的產品。iPod正播放的是,星加坡歌手孫燕姿的大碟《未完成》。

「感覺不錯,生活在世界,未完成是個期待。」

Thursday, October 14, 2004

創意工業也北移 訪北京數位紅

離開南京,J從一個歷史名城跑到另一個歷史名城,晚上抵達首都國際機場,探訪也是從事手機遊戲開發的朋友,數位紅的老闆吳剛。

比起南京,北京固然先進得多,而且資訊科技業發達,中關村人材濟濟,加上工資水平仍比香港低,資訊科技業很具競爭力。相對而言,香港能把持的是創意,畢竟,香港對外資訊發達,港人每天都接觸國際上的新事物。政府說香港應發展創意工業,是鮮有的對。至少,這是J北京之行前相當清晰的想法。

以往,J覺得吳剛跟其他年輕創業者一樣,創業階段甚麼都得節省,所以踏進數位紅的辦公室後看到的,寛敞的空間、舒適的位置、液晶體屏幕顯示,都跟J的想象有所出入。直爽的吳剛只說,“J我跟你說呀,甚麼都可以省,就是工作環境這一塊省不得!”這固然是每個員工所樂於聽見的,只是,有條件說這種話的創業家,少之又少。

對於一間遊戲開發公司,開發團隊是核心,所以聽到吳剛解釋部門主管每天都在忙招聘,是J意料之中的事。談到同事的平均工資,吳剛說的那個數字,卻比J理解的要高得多,若計算內地各樣的稅項和保險在內,恐怕比起香港也便宜不了多少。箇中原因除了是行業火爆,挖角問題嚴重外,亦是因為數位紅對員工的要求很高。“在北京要找最好的人,工資這塊省不了。”再一次聽到 “省不了”這個解釋的J,發現吳剛根本沒有在省,他講求的只是質量。

這大概亦是多間大手機廠看上數位紅的原因。除了手機內建Java遊戲經常看到數位紅這個名字外,諾基亞的N-Gage上現時唯一中國製造,即將推出的角色扮演遊戲《地獄鎮魂歌(Requiem of Hell) 》,開發商亦是數位紅。而知道諾基亞專門為N-Gage發掘合作夥伴的團隊,除東京不算,亞太區的總部設在北京,而其他據點還有深圳和台北,叫J這個認為香港有優勢發展電子遊戲工業的人沉默。事實上,J至今並未聽聞有香港有N-Gage遊戲的開發商。

儘管身處手機用戶達三億的中國的首都,數位紅的收入來源,卻有百分之九十以上來自國外。吳剛對國外遊戲市場的分析和拿握,都讓J離開數位紅辦公室後,留下很深刻的印象。反而,相對於常愛把“創意”掛在口邊的港人,吳剛隻字未提刻意做些甚麼發掘員工的創意。或許,創意是不用也不能發展的?J迷惘。

對於當時尚未公布,盛大對數位紅的收購,作風務實的吳剛希望J低調處理,不作任何報導。只是,盛大上市後的一舉一動均是傳媒焦點,於是上月九日的全資收購數位紅,消息還是在各大網站和報紙迅速傳開並成為行業中的熱點,而數位紅的名氣亦因而從遊戲業,伸延至資本市場。

“現在的生活還是差不多吧,只是沒有了肩上的擔子。”電話筒傳來吳剛輕鬆的聲音,又讓J想起以前某個周末,在北京朝陽使館區碰到吳剛與友人踏單車的閒情。

Thursday, October 07, 2004

非一般的手機遊戲開發商--槳聲燈影旁的波波魔火

相隔上一次學生年代的南京之旅,J這次到再訪南京已是十年後。

無論坐幾多次飛機都沒法習慣的J,慶幸這次是從上海出發,得以取道火車。即使因為車票緊張而站了三小時,火車沿途的風景還是讓J十分享受。

不怕長途跋涉,為的是一間非一般的手機遊戲開發商,波波魔火(BBMF)。單是辦公室的選址,對於在香港長大的J來說已是很非一般了─居然在朱自清和俞平伯比試作文的地點,“槳聲燈影裏”的秦淮河旁邊。見識淺薄的J,不但以為秦淮河只有傳統文化,就連南京的大學盛產高質素程序員,也是最近才知道。

至於波波魔火的管理,與其說是非一般,不如說是離經叛道更合適。這正好反映了股東之一Anthony的想法:唯有離經叛道的管理,才能產生不受傳統束縛的遊戲。波波魔火的“辦公室”-或更應稱為“工作坊”-設在低密度、樓高五至十數層的公寓內。百多員工分成十多個小組,各自擁有一個二至三房的工作坊,名副其實“自成一閣”。由於大部分辦公室分布在公寓不同的座數,J和Anthony還未走遍所有辦公室,便已在公寓小區的花園穿插了多次,兼上上落落的跑了數十層樓梯。Anthony笑說,行政的同事單是對著不同的業主便已夠煩了。

這樣的安排卻不是因為找不到一間足夠大的辦公室容納所有員工,或者計劃員工數目時出錯,反而是因為一份把工作溶入生活的執著。原來,波波魔火有一個最“奇怪”,也是最根本的規定,所有員工必須住在公司!因此,每一間工作坊都有二、三間睡房和洗手間,部份較大的也有廚房和煮食用具。而每餐“阿姨”做飯後,大夥兒便集中在有廚房的幾個工作坊內用餐。相比起由管理層空談像個大家庭的公司,顯然波波魔火要像十倍。




J造訪之時雖是下午,部份員工卻還未醒來,又或是剛從睡房出來,看見老闆,卻並未生怕被知道躲懶。J雖能想象這是因為公司並非使用朝九晚五的制度,但卻不明白的怎能在一般被認為員工素質較低的內地推行這種要求高度自律的制度。Anthony表示,關鍵在於對工作限期(deadline)的強調。“當我們確定了一件工作的限期,我們會要求同事用盡力氣趕及在限期內完成。當然,也有需要延期的時候,但同事必須預早跟管理人員溝通,且提供非常充份的理由。”

百多名不分晝夜的員工,同步開發幾個遊戲,讓波波魔火差不多每週都有新遊戲推出,而且支援不同語言,銷售全球,是J遇過產量最高的手機遊戲開發商。不單如此,充足的人手更使波波魔火的每款游戲均移植到多款手機型號,成為極少數能符合中移動百寶箱對手機支援要求的開發商。

回程之前,J尚有時間跑到十年前首嘗麻辣火鍋,現已面目全非的夫子廟。對着廟旁的秦淮河,J忽然想起了九七前黃子華的棟篤笑,曾談到回歸後香港與內地的競爭,笑說到面對人口為香港二百倍的內地,一個港人要比的是二百個內地人,單是一個香港的水喉技工,內地也會有一條“水喉村”與他/她競爭。今日看來,原來黃子華所言非虛,只是,競爭不單只是限於水喉技工等階層而已。